作者:唐逸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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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国政改这个事情,说白了就是两个问题:改还是不改,这样改还是那样改。显然,这两个问题是交织在一起的,不能截然分开。没有非改革不可的紧迫感,就很难有改革措施上的认真思考和探索;而当改革的大方向还有巨大分歧的时候,要不要改革的问题就很难有实质意义。只有在这两个问题上都达成某种共识或妥协的时候,改革才会向前推进。
然而,近期的争论,在促成这种共识和妥协方面,并没有明显的进展。各方分歧仍然很大,并且僵持着,互不让步。另一方面,中国社会各种问题和矛盾的发展恶化,又使很多人难于忍受继续的拖延。这种情况,考验着各方的耐心,也侵蚀着理性讨论、寻找共识的氛围,使分歧越来越具有对抗性。这种形势,令人忧心。
“那一套”和“这一套”的纷争
当前的争论,表面上看好像是一方在推动,另一方在阻挡政改,但实际情况比这要复杂得多。双方的分歧,其实更多地在于怎样改的问题,或者,套用通用的说法,是搞“议会制、三权分立”的“那一套”,还是“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”的“这一套”。
然而,客观地说,不管是“这一套”还是“那一套”,都有很多问题没有说清楚,都只停留在原则和口号的层次上,没有具体措施和操作层面上的认真思考和讨论,没有形成完整可行的思路。
现代西方的政治观念,确实有很多吸引人的地方,也一直被贴上“普世价值”的标签来宣扬。但是,西方国家具体的政治制度是否适合于中国,却一直有很多疑问。这些年来很多国家试图引进这种制度,但却鲜有成功的例子,反而常常引起混乱和倒退。从苏联、东欧到亚非拉,都不难找到这样的例子。那么,有什么理由认为这种思路在中国就能成功,就能避免混乱并解决当前急迫的问题?
就算真要推行这个方向的改革,具体应有什么措施?对可能出现的问题,又有什么办法来避免和解决?这些都是十分关键的问题,却没有见到多少认真的思考和讨论。如果这些问题没有令人们信服的答案,这种主张就很难得到广泛的认同和支持,很难真正推动中国的政改。
另一方面,与这种主张相对立的“这一套”,其实也缺乏实质性的内容。一种标准的说法,是“中国特色社会主义”“符合中国国情,必须长期坚持”。这种说法并没有什么说服力。“中国特色社会主义”不包括贪污腐败、社会不公。如果“长期坚持”意味着不用改革,那显然是不对的。当前严重的社会问题,至少意味着现行的体制有明显的缺失。就算这种制度的原则要长期坚持,也应该采取断然措施,改革、发展、完善这种制度,解决当前紧迫的矛盾和危机,建立足以制止贪污腐败、维持公平正义,支撑长期发展的有效机制。这才是问题的关键。因此,在明确宣示不搞“那一套”的同时,更应该想清楚、说清楚要怎样搞好“这一套”,应该真正推动改革并取得成效,才能令人信服。
在这种意义上说,当前的纷争,还远不是认真的实质性的讨论。双方都在大原则上互贴标签、互扣帽子。对于怎样推动具体的改革,怎样解决当前的问题,双方都没有令人信服的主张,没有具体可行的操作性方案,也没有就具体问题的实质性讨论。这样的争论,离达致共识、推动改革,恐怕还有很远的距离。
需要少谈主义,多研究实际
中国当前的各种问题,常常交织纠缠在一起,解决起来绝非易事。没有一种“主义”或“价值”能提供简单现成的答案。唯有脚踏实地、深入研究,才可能找到可行的办法。
例如,权力需要监督,这个不假。但如何监督?自上而下,还是自下而上?姑且不讨论这属于什么“主义”,符合什么“原则”。在中国的具体情况下,这种监督如何有效进行,如何防止偏差,就是一个大问题。如果是自上而下,这个“上”便需要有足够的权威,不管是一个人,还是一个“领导集体”,都有这个问题。这种权威不能仅靠下级官员的支持来树立,否则难于有效监督。那么,这种权威从何而来,如何保证?同时,对这种权威自身也需要制约,否则又可能像文革时代一样,大手一挥,全国乱成一片。这种制约又该如何实现?
同样地,自下而上的“民主监督”,真正实行起来也不那么简单。如果各级官员都由选举产生而没有其他制约,他们就可能仅以本地选民的利益和好恶为出发点,把各个地方弄成“独立王国”。法律的权威可能受到削弱,大范围和全国性的问题,可能难于协调。如果乡与乡之间、县与县之间出现利益纠纷,可能会发展成激烈的对抗而难于解决。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问题。
在现行体制内基层实行“分权制”,是另一种思路。但这种做法能否实现有效的相互监督?会不会变成各个部门之间互相制肘,导致效率低下,或者政出多门,引起混乱?这些也需要认真思考。
总之,不管主张什么“主义”,倡导什么“价值”,都需要细致研究中国的实际问题,提出具体的解决办法,然后,才可能进行实质性的讨论,从中找出可行的方案。这是很困难的事,但也正是中国当前所急切需要的。否则,中国的政改,难于起步,也不易成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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