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：章春成

----

　　据英国《每日电讯报》9月26日报道，9月25日，意大利检察官以过失致死罪判处7名地震专家4年监禁。2009年4月6日，意大利拉奎拉发生地震，309人丧生，数百人受伤。如今意大利检察官以未能预报那次地震导致大量伤亡为由，判处这7名地震专家每人4年监禁。（9月27日国际在线）

　　如果真有“投胎模式”可选，这些倒霉的地震专家或许不会选择出身在意大利。仅仅是因为提供了“不精确的、不完全的，以及矛盾的信息”，7位货真价实的地震专家，竟然在长达两年多的博弈后，最终还是被扔进牢狱里，且还被戴上了“过失致死”的帽子。这样的新闻，看得我们脸红心热，因为在我们的语境中，地震预测问题早就是“世界性、世纪性难题”，法律何苦难为地震专家呢？

　　不妨来回顾几个细节：一是震前一位专家在电视采访中略带夸张地说，居民可以放心待在家里喝红酒――这腔调，于我们而言，何其熟悉。譬如毒胶囊横空出世，有专家言之凿凿，说一天吃六个胶囊、没有吃掉多少铬；而面对“地沟油制药”事件，仍有专家劝公众“不必恐慌”。二是震后30位拉奎拉居民向官方联名投诉当时参加地震讨论会的七位专家――这种义愤，在我国境内，也并不落后。这些年，我们被专家学者忽悠的还少吗？国家药监局从未审批过“增高”药品保健品，但专家推介的琳琅满目；沸沸扬扬的“金缕玉衣骗贷案”，顶级专家也不过是“砖家”罢了……民怨沸腾，讽刺挪揄，段子满天飞，专家却安然无恙。差别的是意大利的法治“冥顽不灵”，既不买意大利国家地理物理和火山研究所给总统写“抗议信”的账，也没买“全世界的5165名科研工作者联合署名支持”的账，检察官还是正式向法院起诉了七位地震专家。

　　意大利专家为何因地震获罪？这个问题其实指向两个层面，一是地震究竟可报还是不可报？二是专家在公共事件上话语权的度在哪里？有人说，意大利的地震专家太冤了，因为“法律不能惩罚不可避免的事情”，不然的话，天气预报员岂不是每天都要面临牢狱的风险、信口开河的华尔街分析家也该永远闭嘴了？这话听起来有道理，但问题是，在可能的灾难面前，即便预报不准，专家也不能滥用无依据的笃定的信息传递权。

　　有关地震的纠结，意大利的判决起码强化了一个价值取向：专家有尽责的义务，有最大程度提醒公众警惕风险的责任。犹记得去年3月10日，云南盈江地震发生后，网络疯传震前10秒日本发出了预警。尽管这是对“10秒预警”系统的一种误读，但无可否认的是，位于环太平洋地震带上的日本、墨西哥、我国台湾和美国加州等国家及地区，都建立起了一套自己的地震预警系统，而我们的专家在这片领域仍天马行空地以“难题”为幌子、鲜见尽责的作为。

　　更大的纠结不在于地震，而在于社会话语体系中，专家话语已经到了滥权的地步。“现代人生活在专家知识和抽象系统里。”而在我们身边，吹牛不上税，忽悠不担责，“满嘴跑火车”或“屁股决定脑袋”的专家层出不穷，有钱未必能使“鬼推磨”，但给钱确实能使一些专家指鹿为马、颠倒黑白。遗憾的是，“专家责任”并未成为我国的法律语汇或司法概念，这使得权重越来越大的专业话语乱象丛生，甚至成为利益团体戕害公平、稀释正义的重要筹码。也许地震确实是暂不可预测的，也许意大利的法律是偏袒民意的，但这样的判决，确实又指向更大意义上的正义与公平，契合强势地位的专家所应承担的社会责任。